一声咳嗽为何竟咳去2100亿？
— 如何用系统思考方式看待SARS事件中的蝴蝶效应
■ 广东河源的医院住进了一个咳嗽病人；
■ 卫生部长张文康辞职；
■ 北京市出租车公司将每月的份钱由4500元/月降为1000元/月；
■ 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海闻教授等研究人员发布了一份研究报告，预测非典将造成今年全国旅游业的直接损失达1400亿元，全国经济受影响总额为2100亿元；
■ 劳动和社会保障部课题研究小组发布一项调研结果表明，就业岗位将可能减少127万个；
这些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然而却由一个ＳＡＲＳ病毒将他们串联在一起。一个气象学术语将这种现象表述为“蝴蝶效应”。原本是说气象学家研究发现，美国佛罗里达的飓风形成是由于北京的一只蝴蝶挥动了一下翅膀所造成的。
“蝴蝶效应”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均有体现。一次世界大战时参战士兵感染上西班牙流感，引发世界性蔓延，结果造成2200万至4400万人死亡。两个人开着飞机撞了美国的世贸大厦一个洞，结果出现了全球反恐行动，乃至阿富汗战争，全球范围内的政治、经济作出了一系列如飓风般的反应。
一、一只小小的蝴蝶何以扇起如此巨大的风浪？制造代价如此惨重的灾难？
社会生活中有些事情是比较简单的发展变化的，是线性变化的，其运行是有规律可循的。但很多事情是非线性变化的，是动态、复杂的，无规律可循的。此外，在很多情况下，极小的问题会自动地按照同方向不断运行、扩大，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变成大问题。这就形成了一个增强环路。在增强环路中，以非线性形态变化的行为、事件会在一定时间段内急剧成长或加剧衰退。从北京的蝴蝶扇动翅膀到美国佛罗里达海湾的飓风形成可能仅仅花费了几小时或几天时间，而从广东河源收治一咳嗽病人到形成2100亿元的损失则可能持续大半年的时间，甚至其影响会延续至今后几年。
二、如何才能发现并逮住那只蝴蝶？
由于蝴蝶效应的存在，极其细微的事件都可能引发巨大的震动与灾难。这在我们日常工作及生活中随处可见。因此，察觉并找出引发问题及灾难的那只蝴蝶对于解决或预防问题及灾难的发生至关重要，也是寻求根本解决办法的关键。然而如何才能辨别、找出那只蝴蝶却非易事。
★ 传统的分割性思维方式 ——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我们在面对复杂问题时，通常都习惯先以分割式、片段式的思维方式静态的对问题加以分析，然后再进行整合。这种分割式的思考方式使我们很难了解构成问题的各个部分之间的整体互动关系，以及形成的复杂现象—即使两三个变数，也足以使问题复杂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也就是说，现实生活中的许多复杂问题事实上都是动态的、非线性变化的，而如果仅仅以传统的分割式思维方式是很难看到毫不相干的事件之间的关联性的，更无法预知。比如前几年发生的亚洲金融风暴，大家在先期根本看不到什么特别的征兆，但东南亚经济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告崩盘，并由一国爆发，旋即蔓延至其他国家。
此外，在通常情况下，我们也都非常习惯于就问题的部分找解决方案。比如，企业里如果财务出现问题，我们通常就会想要财务问题的解决方案；碰到生产的问题，就会想获得生产方面的解决方案；碰到人力资源管理的问题，我们就千方百计寻找人力资源方面的解决方案。这种传统的思考方式只是局部的、片断的思考方式，是在问题发生的附近找解决方案。短期内可能可以产生一定效果，但长期而言，其根本症状难以得到解除。
★系统思考方式 ——为什么越保护，大象的数量越少？
非线性变化的事件、问题由于其动态性、复杂性而难以获得有效处理，这也造成我们在重大决策、企业经营管理、乃至处理一些家庭问题上具有很大难度，并可能引发很多潜在的危害。如果按照传统的线性思维方式，可能永远无法解决根本问题，永远也无法逮住那只掀起狂风巨浪的小蝴蝶。因此，只有改变我们习以为常的思维方式，采取系统思考方式，才具备可能性。
系统思考有两个基本法则。第一，应当扩大时间和空间的范围，要把事件或问题形成时间及空间扩大，从较大的时空范围观察问题才可能窥其全貌，才可能找到根本导引力量。第二，应把问题放到运作系统中思考。所有存在的事物都是动态发展的，是在动态复杂系统中运行的，因此，我们思考问题也必须基于此进行，不能简单、静态的思考、看待。
我们传统的思维方式是将事情线切割成一段一段的，先将细节、片段思考清楚，然后再将它们组合起来。由于我们思考的时间、空间的范围太小，所以整个思考环被切割成一段一段的片段式、线性式思考。
比如，我们一直认为非洲的大象遭到越来越多的屠杀是因为偷猎者越来越猖狂，是因为对大象的保护力度不够，殊不知这种现象的形成可能正源于人们对于大象的保护。由于大象被保护起来，象牙随之减少；当象牙减少的时候，象牙价格会大幅上升；当象牙的价格上升到一对象牙在黑市可以卖到12000美金的时候，大象就会遭到更多的屠杀。
按照传统思维，我们一看到问题的症状，便会采取相应的措施加以制止。当我们看到大象遭到更多的捕杀，便采取更严厉的措施禁捕，这些表面看来完全合乎情理的措施却导致问题及后果更严重化。如果这个逻辑一直在行为中得以运用，则形成了一个增强环路。只能解决症状的方案被执行得越得力，产生的危害就越大。但如果我们将这种现象的时间及空间拉长，和其它相关现象联系起来，就能发现：非洲的许多老百姓月收入不到6美元，全家都处在饥饿的边缘，世代都处于贫困线上。在没有禁捕前，在象牙价格还很低廉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大动物在那儿跑来跑去；现在当象牙价格升至12000美元一对时，他们看到却是一堆黄金在动。因此，他们追捕大象便成为必然。只有这样，他们的家人才不至于饿死，甚至整个部落才可能存活下去。对于生存的追求力量和追求黄金的力量，以及与捕杀大象的力量之间便也很自然的画上了等号。是谁使大象变成黄金并使之被前赴后继的大量逐杀的？是对大象的保护。所以，尽管很多屠杀大象的人被抓住，可大象依然被大量屠杀。这个例子告诫我们，在处理问题时要思考系统当中最大的运作力量，而不能仅仅关注小的力量。同样的例子也包括禁毒等。
禁捕大象是一个负环运转的例子，禁止的力度越大，偷猎的现象越严重，大象的数量越少。这是事件本身的行为模式或运行规律。没有找准根本原因，没有逮住扇动翅膀的那只蝴蝶，而只是采取症状解，则永远不可能摆脱此行为模式或运行规律。如果强行实施，可能产生新的后果。还以大象保护为例，负环的运行模式使得很多大象保护工作的努力被抵消掉。但许多大象保护团体并不这样认为，他们在非洲成立了45个保护大象的国家公园，把大象进行集中保护。这样，捕猎者就几乎抓不到大象了。表面上看，捕杀大象的现象得到了制止，问题得到了解决，但这只是症状解，其它的后果却相应产生。大象在国家公园里生长很长时间后繁衍出许多后代，当大象的数量超出国家公园的森林的负荷量时，树叶不够大象吃了。大象喜欢吃嫩叶，当只有树梢上才剩一些嫩叶时，它们因为够不着就把树弄倒。目前，45个大象保护国家公园中有两个已经完全被大象摧毁了，不仅其中的大象全部死掉了，公园里还有许多比大象更珍稀的动物、植物也全部灭绝了。这难道是大象保护团体的初衷吗？
研究系统思考的专家发现，许多政府、企业甚至家庭里采取的很多非常善意的行动，结果却导致非常恶意的结果。其根本原因就在于缺乏系统思考，决策时没有真正的扩大思考的时间和空间的范围，没有真正了解事件运行的规律和模式，没有抓住本源，所以善意的初衷变成了一种愚蠢，变成了一种破坏，甚至变成了一种更严重的罪恶。分割式、片段式的思维通常仅仅注重表面问题及症状解，只有系统思考才可能发现根本问题并找出根本解。但我们是否永远不要用症状解？第五项修炼理论创造者彼得.圣吉博士有一个很好的建议：如果这个症状本身很严重，我们就要很快地去处理它；但不要因为处理了它，就不再寻找根本的解决方案。因此，根据现实状况暂时使用症状解以缓解状况并赢取时间是比较合乎实际的，但改进的重点应始终放在根本解上。
★ 改善心智模式 —— 电脑中最重要的是硬件？
系统思考能力的培养与提升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首先应当充分了解分割式思维与系统思考的基本运行规律，利用各种方式学习系统思考技能，并结合自身工作与生活实际不断有意识的训练、运用这些技能。此外，系统思考能力的形成还须建立在一个重要的前提之上，即必须不断改善自身的心智模式。
每个存在于社会的人都会形成自己固有的心智模式。心智模式里的内容包括很多，比如成功的经验是一种心智模式，经营之道是一种心智模式，知识本身是一种心智模式，理论也是一种心智模式。一旦我们形成了心智模式以后，事情变化时，我们就会直接套用现有心智模式来看待问题，来指导自己的行动。我们的行为模式源于我们的思维模式，而思维模式则源于自身的心智模式。大象保护组织采取更严格的禁捕措施，就源于他们固有的心智模式：要保护大象就必须禁捕，禁捕力度越大，大象被屠杀的数量就越少。
很多情况下，我们做一件事情的成败在行事之前就可通过对我们的心智模式的分析判断出来，因为心智模式在潜意识中指导着我们的行为逻辑。与事物发展规律相悖的心智模式通常指导该事物在运行时也朝向远离发展规律的方向发展，其结果最终也将随之停留于偏离的地点或完全相反的彼岸。
我这么想的，所以我这样做；我们原来就是这样做而获得成功的，所以现在继续这样做绝对没错。这是很多人的心智、思考及行为模式。在很多实际情况下，我们反而常受困于曾经成功的经验。许多沉积于我们心智模式中的真理反而阻碍着我们再也看不到更好的机会，再也看不到其它更有效的方法，再也看不到更美好的世界。它让我们迷失于自己编织的圈套之中，怀揣着美好的理想，打着善良的名义，却行着罪孽更深重之事而不自知。大象保护组织的行为何尝不是如此。
拘泥于固有的心智模式、缺乏系统思考的人在很多情况下很像一个人在赛跑，本来跑得遥遥领先，却忽然看不见终点线了，终点线居然被搬到了另外一条跑道。所以，在一个快速、动态、复杂变化的社会里，没有任何规律、规则是一成不变的。曾经遵循的“规模制胜”、“速度制胜”的经营宝典如果还被照搬照抄，可能只会加剧企业的消亡。
曾经占据80%世界电脑主机市场的IBM后来为何轰然倒下？就源于其一直认为电脑的发展方向不可能是越来越小，因此对于PC的出现根本未加理睬。另一个固化于其组织心智中的观念：电脑中最重要的是硬件又使得它将软件外包给当初很小的微软。这些心智模式及其所导引的相应行为终于将这个蓝色巨人推向了崩溃。
用开放的心态不断改善自身的心智模式，逐步提升并运用系统思考能力，这样才可能发现你身边的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才可能避免即将来临的狂风巨浪把你吞噬。
作者注：
本文中部分案例及内容引自或改编自彼得.圣吉等著的《第五项修炼.实践篇》（2002年9月第一版，东方出版社）及琳达.布斯等著的《系统思考训练集》（2003年6月第一版，地质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