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兽都有各自的领地,把数以百计思想锋锐的科研人员聚起来也颇不容易。微软亚洲研究院在学术上颇有造诣的人不胜枚举,院长张亚勤如何守望这片藏龙卧虎之地?
记者:我想首先祝贺您,微软中国研究院不久前正式升级为微软亚洲研究院。目前研究院大部分都是国内学者,改为亚洲研究院之后,会不会从国外引进更多人才?
张亚勤:三年前的1998年11月,我们成立的时候,就是前任院长李开复一个人,通过三年的努力,发展到有100多位精英,加上众多的中国及国外访问学者及学生,我们的人才已经进入世界一流水平的状态。作为世界一流的研究院,对人才的吸引,不应该局限于一个国家或地区,只要他能够满足我们的条件,认同我们的文化,我们就会提供这样的机会。现在80%的人员是从中国找的最优秀的年轻人,有20%-30%是从美国和欧洲请来的学者。再以后会扩展到日本、韩国、印度。
记者:这是一个精英汇集的地方,是什么东西吸引大家到一起?让优秀的科学家在企业研究机构里工作,会不会有文化上的冲突?
张亚勤:首先,为什么很多人愿意到研究院,在美国放弃了那边的工作或者机会到中国来?如果时钟倒退三五年,很多人都会讲,回来不值得。但现在到中国,不管在事业方面还是在学术方面,从个人生涯上都有很好的契机,有更多扩展空间。
一个机构吸引一流的科学家,所谈的不应该是放弃什么。作为一个可以继续保持发展的机构,需要提供一个良好的氛围。这个氛围使每个人的创造力可以发挥到极至,使他们个人的发展和公司的发展能够融合。也就是说要关注他们的事业,让他们一段时间后回头看自己的简历可以满意。其次,要提供最好的研究条件。这个条件包括研究的环境和设备,还有学术交流的基本保证。比如说要研究院的王坚做一个硬件研究,投资比较大,需要许许多多机构的合作,可能在别的单位做不了,我们这儿就能提供必要的条件。另外一点,要有很好的报酬。报酬本身不会是第一位的,但总是很重要的。我经常说,报酬是第二位的,它是在最重要的条件满足之后的一个因素,所以报酬本身是十分具有竞争力的。但是,报酬本身不仅仅是工资,更多的部分是根据他的表现提供一些股票期权、奖金。这些方面有更大的激励作用。除此之外,成就感也非常重要,他要热爱他的工作,感觉到他的工作能给社会带来价值。
说说我自己作为一个研究者在这里工作的感受。我觉得做IT这方面很幸运,为什么呢?在做喜欢的事,还有很好的报酬,这是我梦想中的工作。一方面,所做的工作对学术界的影响,对个人的生涯是一种开拓。第二方面,所做的东西如果真的很好,真的有用,可以很快进入微软的产品。进入微软的Windows、Office,然后进入千家万户,可以对人们的生活带来影响。想想看,没有任何一个东西比这让你感到更加骄傲,开一个Party,邀请你的朋友,打开你的电脑,说Windows XP里的这个功能是我做的。这种成就感和骄傲可以说服很多人和我们在一起。
所以我看科学家在企业研究机构里工作不仅不会有文化上的冲突,反而更相宜。您如果到研究院里去看,会发现那里十分宽松、很自由,每个人都充满微笑、充满活力。大家到那个地方去,不仅仅是去工作,更多的是为了体验一种幸福和激情。
记者:一群天才在一起,会不会在个性上很难协调?
张亚勤:有些人的性格可能不太一样,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很会讲话,没有任何棱角。人还是要有个性的。有个性其实是件好事,我们要用很宽广的胸怀去容纳各种不同人的个性。有些人可能性格比较怪,这没有问题。
记者:微软在中国设立研究院的同时,很多国内外公司也在中国设立了研究院或大型研究机构。微软研究院和其他IT企业的研究机构相比,在管理和人员任用上有哪些特色?
张亚勤:我们三年前成立的时候,企业在中国的研究机构还是比较少的。很高兴看到过去的3年,在中国,特别在北京出现了几十个大企业的研究机构,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在研究这个领域,特别是基础研究,生态环境需要大家共同建设,不可能一个机构完全孤立。每个公司有不同的文化,管理的方式也不一样。我讲讲我们有什么样的特点。
首先,我们整个研究方式是完全开放式的。开放式是什么意思?我们所做研究的方式是没有任何约束的。研究员可以选他的题目,不同的部门之间,不同的小组之间有透明的交流、讨论——脑力的激荡。
第二点,与外界的合作是完全开放的,研究人员可以邀请大学的教授进行讲座,可以到学校里做兼职教授、客座教授,可以到国际会议上发表他的文章,没有任何限制。
第三,这是我所知道的公司中独有的。我们发表的文章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假如我们的研究员写一篇文章,想送到哪一个会议上或者杂志上,不需要谁来批准。我所知道别的公司都需要这个环节。这是真正的两种方式。因为我们觉得只有这样,学术的水平才有可能达到最高,速度和眼界都会达到很高的境界。
再就是管理方式。我们完全是透明的。我讲的透明是真正可以没有任何遮挡,大家的交流与合作都以纯真的方式进行,没有任何勾心斗角。我们的会议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在一种很欢快的气氛里,包括讨论一些很严肃的话题。大家的争论都是很正面、很有建设性的,90%都可以达成共识。每个人可以把不同的意见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