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很多人都说我变了。
说我天天在煮鸡汤，而且还不加盐。
我痛定思痛，决定从今天开始在鸡汤里面加点盐。也就是加点人味儿。
太咸了的话，你们要在留言区吱声。
众所周知，我有一个苦逼的前半生。
干嘛呢？干审计。
表面上，我是一家国际大型会计师事务所的高级业务顾问，起点的职位名字都特别高级，Senior Associate。话说到现在我都不太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喊。
实际上？我笑而不语。
见过咱春运般大包小包奔赴机场火车站，甚至坐拖拉机一整天去数煤矿的人，都知道咱本质上就是个高级民工。
我对于“高级感”的第一节课就是这样上回来的。
无非就是让别人搞不清楚你是谁，你是干嘛的，你有什么本事。
你看，这世上牛逼哄哄的那些人，比如孙宇晨之类的，不都是这样的吗？
不过我内心还是有点庆幸的。
毕竟人家title的缩写叫做SA，所以我被光荣地选中成为四大民工的第一年，叫做SA1。
要是它的的职位名字改为Senior Business consultant，那缩写就要叫做SB，而且还要被叫三年，想想都生不如死。
01
干审计的那几年，我每天都轮番感受着来自世界的善意和恶意。
有时都搞到有点精神分裂。
何谓善意呢？就是好吃好住好配置。
每天，我们都拖着箱子穿着西装，人模人样地走进那些外人只能仰望一下的金光灿灿的办公室。
比如万科啊，中国移动啊，中国神华啊，工商银行啊之类的。
想象一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像保镖不？）
不过光鲜亮丽背后那些狼狈不堪也同样够刺激的，后面慢慢跟你们说说。
有时候，咱们去到一些地方的分支机构，客户想着，哇塞总部派来查账的，怠慢不得哇！
于是，基本都会毕恭毕敬地还会派几个美女帅哥天天陪吃陪喝，甚至有时候还陪玩陪唱歌。
反正那些年，我是没少去中国的西南西北“视察”。
一个刚毕业毛里毛躁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居然就被奉若上宾坐上客户的奔驰车，多少有点狐假虎威的优越感。
期间，我听过更加传说式的待遇是：
某经理在中国神华项目准备赶赴北京述职。
当时从神华总部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在维修，所有车都通不过的。
为了让人家经理大人赶上飞机，神华高层一个电话打出去……
载着经理大人的奔驰车就神奇地过了高速收费站，直奔机场。
好几年之后我问那个经理：一部车走了一整条高速公路是什么感受？国宾待遇吧……
没想到她白了我一眼说：你见过国宾在车上做PPT的吗？
我想想，也对，但是在车上做PPT不晕车吗？
不过我没敢问出口。
在神奇又魔幻的审计师生涯里面，晕车这等小事已经早就成了小儿科。
我们这些能坐在拖拉机上做PPT的，还怕什么晕车……
那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梁静茹给我们的勇气，全公司自上而下都信奉一条道理：
“哪怕全世界给你开路了，你眼里也只有三小时之后要交出的PPT。”
可见呢，优越感其实都是假把式。
真正下到工作现场撸起袖子加油干，什么996简直是弱爆了。
一群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专业人士，扎进文件堆里就是冲锋陷阵的民工。
四大就是有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本事——它能让第一年入职的员工都毫无打工的感觉：
不会考虑混日子，更加不想拖大家后腿。
工作慢交了三小时，自动自觉面壁三天。
用现在的网络流行语形容，这段日子真的是，“可盐可甜”。
甜的部分有时没来得及砸吧几下，咸的部分就带着汗馊味扑面而来。
02
把四大里的“加班”当成来自世界的恶意其实不太公平。
因为大多数时候，我通常一出差就是半个月，而且去的地方不是穷乡僻壤就是城郊开发区。
对，就是上市中心要转三趟车倒两趟地铁那种。
在精神生活极致荒芜的情况下，加班完全就是唯一娱乐了有木有！
更大的困难，并不是超时工作，而是在点与点的奔波之中，太多意外。
有一次，我在云南做一个银行审计项目，当时我乐观得很，第一天去玉溪，第二天去红河，第三天去文山录齐资料后，就可以打道回府交工作。
所以，我拍着胸脯跟经理说，我三天后就能搞定。
经理也是太信得过我这个小毛孩了，向老板打了包票，报告三天半之后就能出。
虽然她的决策不见得明智，但至今我依然深深感激她对我的信任。
没想到，第一天很顺利，第二天很顺利，第三天，见证我地理知识不够丰富的时刻终于来临。
从文山回到昆明的路上，我遇到了人家云南人习以为常见惯不怪的泥石流。
密密麻麻的汽车，沿着盘山公路排成了小点点，蔚为壮观。
这条路也是一条主要运输干道，大货车、大巴车前前后后，就像一堵堵钢铁城墙。
那时候哪有现在这么发达的4G，在半路上，我根本没法把资料发给团队。
眼看就要耽误大家的进度，我着急得要紧，竟然下了一个超级大胆的决定——
从堵车的地方背着3公斤重的手提电脑和资料，徒步到前面最近的一个小镇转公交车走。
到今天，我是断然想不起，为什么一个穿西装踩高跟鞋的白领女孩会下这种勇敢的决定。
也许我天生就有股掘劲，打死也对自己的承诺言出必行。
其实徒步的距离倒也不是很远，大概是走了1个小时那样，不过泥泞的山路真的并不好走。
虽然我穿的是平跟皮鞋，脚后跟免不了磨破了皮。
更糟心的是，时不时会有路边好心的司机喊：小姑娘，你小心点，泥石流啊……
明明没什么事儿，我被他们吓得提心吊胆，深怕什么时候泥石流又来了自己被砸到脑袋。
砸到脑袋不要紧，别砸坏了我的电脑……
现在其实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怎么走完那段不堪的泥路。
只记得当时风呼呼地在耳边吹着，空气清冽而甘甜，而我，带着使命感的快乐。
这应该就是审计师最厉害的本事了。苦中作乐，虽苦犹甜。
我记得当时有一个更好玩的故事，就是我的同事去盘点中石油的油罐，要爬到3层楼高的罐口看度量尺。
爬到一半的时候，她鞋子不小心掉了。下去捡不太可能，她咬着牙光脚爬完了那个油罐梯子，然后一脚沾着黑乎乎的油，回到到地上找鞋子。
我听说了之后赶紧问问她咋找到的，好让我学几招。
她嘿嘿一笑，这还不好找吗？更难找的是上次数猪的时候把鞋丢在猪圈里……
嗯的确，猪应该有可能会把她的鞋当宝贝叼走。
咱们提到这些困难的时候丝毫没有觉得是什么事儿，就当个笑话讲讲。
也许十年之后，我们都成家立室，再也无法承受这些重度体力劳动了，这些故事还是给子女吹吹牛的最佳素材。
03
如果你现在问我，有没有后悔把青春都贡献给如此繁重的工作。
没有什么娱乐，没有什么舒适区，更别提什么享受生活。
每天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赶飞机，要不就在赶报告。
我可以很笃定地告诉你，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但是，后悔的是自己从未清楚知道，到底为了什么而忙。
跑了那么久，我也没停下来喘息两下，只顾着一股脑往前冲。缺了点洞透生活的思考。
现在算是想想清楚了，我那么努力工作到底为了什么？
嗯，挖心掏肺说一句，为了钱。
不过，并不是每一个给钱的老板，都能收获当时我们那样竭尽全力的员工。
再深入想一层，如芒在背鞭策着自己别混日子的，更深层是文化氛围和工作成就感。
当身边所有人都以达成团队目标为人生意义的时候，就算你想偷懒做个坏人，也觉得自己是一颗涂了颜色、被高亮处理的老鼠屎。
其实我当时的业绩评分也并不太高。
即使我揽着资料、抱着电脑、跋涉泥路1小时回到审计总部，经理也并没有给我打了个A。
然而，这并不阻碍我殚精竭虑继续追求下一个项目被打一个A。
给一个清晰的、可量化的、有荣誉感的追求目标，可能是四大给员工最有价值的礼物。
所以我这个人没什么擅长的，最擅长抓目标，搞建设。
老板给我一个城池，我就带着兵骑着马给他三下五除二拿下。
是不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特别像支付宝掌门人彭蕾那句话：无论马云的决定是什么，我的任务都只有一个——帮助这个决定成为最正确的决定。
在今天，过去的故事已经变成传说。
我想想那些苦中作乐的日子，其实反而是上天给我最美好的礼物。
人生百味，如果有一点咸，我将会意识到，那一定是目标正清晰、干活正起劲的汗馊味。
挺好。
作者：维小维
来源：维小维生素（ID:Weixiaowei6）
登录后发表你的伟大言论！
立即登录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