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扎克伯格：被低估的管理者

马克·扎克伯格Facebook的创始人和首席执行官具有社交媒体领域的远见卓识，作为管理者，他却被低估了。

我首次采访马克·扎克伯格是在2005年，他那时刚满21岁，但看上去还像是一位16岁的大男孩。在那时，扎克伯格从哈佛大学退学，把他的新创企业搬到硅谷。他似乎很享受被称为首席执行官的那种新鲜感。彼时，Facebook还没有移动版，其网站拥有600万名用户，专为高中生和大学生开放。它刚刚添加了一项功能，允许用户把多张照片上传到他们的简历上。但这家估值约为1亿美元的公司，已经是一件炙手可热的商品，对其垂涎三尺的买家不在少数，他们都愿意支付比这个数字要高得多的收购价格。尽管他初出茅庐，缺乏经验，但扎克伯格显然是一位“稳健得不可思议”的企业家，我当时这样写道。

那天，扎克伯格用特别有力的语气表示，他根本无意出售这家成立仅一年的公司。“我在这里是为了创造一种非常酷的东西，而不是为了被别人收购。”他一脸冷酷的表情，显得无比真诚，特别令人信服。

在11年之后，扎克伯格的鸿鹄之志早就已经转化为了令人惊叹的现实：他已经成为了一种全球现象。如今的Facebook是一家拥有近1.6万名员工、市值高达3,500亿美元的媒体巨头，它还是一家依托广告收入的科技巨无霸。2016年，Facebook有望实现超过270亿美元的营收，以及多达70亿美元的利润。其核心产品现在拥有18亿名用户，扎克伯格还精心组建了一个资产组合，以支撑Facebook的势力版图。其完整的“应用程序家族”包括照片共享工具Instagram和通信服务WhatsApp，外加两个自主开发的应用程序：Facebook Messenger和Facebook Groups。此外，扎克伯格认为，该公司的Oculus虚拟现实头盔代表着人类沟通的下一种方式。

凭借着Facebook的巨大成就，扎克伯格已经获得了与比尔·盖茨）、史蒂夫·乔布斯和杰夫·贝佐斯并驾齐驱的超级巨星地位。现年32岁的他仍然像10年之前一样，面带稚气，着装随意。但是现如今，这位Facebook的首席执行官无论走到何处，都是一位众星捧月的名人。他与各国总统、首相和教皇会面。他在北京和巴塞罗那慢跑的照片风靡网络。（2016年，他还首次跑完了半程马拉松比赛。）他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雄心勃勃的慈善家之一。2016年，扎克伯格和学医出身的妻子普莉希拉·陈承诺捐赠30亿美元，用以支持一项大胆的目标：在其子女的有生之年帮助人类治愈、预防和管控所有的疾病。

扎克伯格的巨大成就理应获得世人认可。但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商业头脑始终未受到充分赏识。是的，他已经将Facebook的商业事务委托给了魅力十足的首席运营官谢丽尔·桑德伯格—她是比扎克伯格年长15岁的学姐，拥有哈佛大学MBA学位。桑德伯格的存在助长了一种在硅谷耳熟能详的“成人监督”叙事。但不同于曾经在长达10年的时间内把首席执行官职务转交给埃里克·施密特的谷歌创始人，在Facebook冲向成功的12年当中，扎克伯格一直担任着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尽管一再招致怀疑—比如，Facebook错失了转向智能手机的良机；搞砸了IPO；不再那么受年轻人的欢迎—扎克伯格仍然是该公司的首席产品梦想家和商业战略家。当面临着谷歌、推特和Snapchat等公司的全面攻击时，扎克伯格以一种异乎寻常的纪律性恪守着公司的使命，并且通过一系列大胆的收购，始终让Facebook行驶在正轨上。

崇拜者将扎克伯格的商业成功归功于他的好奇心以及他相对“接地气”的技术方法。“他总是那么好学，考虑到我必须向他学习的东西远远多于他有必要向我学习的东西，这种好学的劲头有时候的确令人发狂。”Benchmark公司的一位风险投资家马特·科勒感慨道。他是Facebook的早期员工之一，现在仍然与扎克伯格保持着密切关系。“他坚持不懈地专注于创新，但同时还是一位擅长应用科学和工程的人。”

考虑到Facebook的庞大规模，这家公司的增长速度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四年来，其营收猛增50%，利润飙涨5倍。毫不奇怪的是，Facebook的股价一路高歌猛进，在两年之内翻了一番。在最近一个季度，Facebook的营收同比增长56%，净收入同比增长166%。（但是在这份靓丽的财报公布之后，Facebook的股价却略有下降，因为一些投资者担心，这家公司将无法保持如此炽热的增长步伐。）

规模增长是商业领导力的圣杯。仅凭这一成就，就足以使得扎克伯格轻松地成为《财富》杂志2016年的年度商业人物。Facebook的产品经常被各方悉心剖析，一如它作为一家媒体巨头的种种过失。（Facebook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家媒体，这家公司似乎很享受庞大的广告数量带来的经济果实，但是不愿意承担随之而来的编辑责任。）

然而，尽管Facebook的成功备受赞誉，扎克伯格作为一位梦想家的远见卓识也被传为美谈，但是外界并不太理解，作为一位首席执行官的扎克伯格究竟是如何开展日常工作的？是什么让他成为了一位如此高效的商人？一项对扎克伯格管理方式的研究表明，他的成功取决于三大支柱：他独特的展望未来的能力；他超脱尘俗的连贯性；他在一个经常迷恋于闪亮小玩意的行业里培养出来的商业纪律。经过一番更加仔细的研究，《财富》发现，扎克伯格多年来始终保持着一种惊人的稳健性。

作为一位有远见的人要比表面上看起来难得多。

2002年，就在扎克伯格进入哈佛大学校园的几个月之前，迈克·维纳尔从这所顶级学府毕业，随后加盟微软公司。五年之后，他成为了一名Facebook的工程师，后来获得擢升，主管该公司的搜索、本地和市场产品团队，直接向扎克伯格汇报工作。2016年的早些时候，他离开Facebook，成为了一名风险投资家—这意味着他的新工作是找到下一位马克·扎克伯格。

在近距离地观察了这位Facebook首席执行官之后，维纳尔相信扎克伯格成功的关键是，他的思维能够穿越好几个时代，同时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深入探究。“马克的一大特点是，他看待事物的眼光非常长远，几乎是站在地质学的角度上。”维纳尔说。“大多数人所思所想的，皆是今天或者明天，本周或者下周的事情，而马克的思维总是以世纪为单位的。”[实际上，扎克伯格最喜欢玩的视频游戏是《文明》。这款游戏的玩家在构想下一步的行动时，需要考虑宏大的历史进程。]

维纳尔列举了一个有些不那么壮观的例子：扎克伯格意欲利用至少10年时间，连接这个星球上另一半还没有使用互联网的人口。Facebook将借助于固定翼无人机来完成这一大胆的计划。这些无人机将从地球上空提供互联网接入服务。维纳尔表示，透过扎克伯格办公室四周的玻璃墙，所有人都能够看到，这位首席执行官的办公桌上经常摆放着一大堆书。“有一段时间，他的桌子上有一本关于自由空间光通信的书籍。”当时，Facebook正在寻求利用这种技术从大气中传递信号。“他为此悉心阅读一本关于自由空间光学的大学教科书，这很符合马克的个性。”

尽管扎克伯格是一位很内向的人，他习惯于长时间的凝视，经常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但他所做的不仅仅是深思。情感智力更高的首席执行官往往依赖于他们的口才，而Facebook的首席执行官则把他的管理技能归因于自己的工程师背景。“对我来说，工程学可以归结为两个真正的原则。”2016年夏天，在尼日利亚的拉各斯，他告诉一群全神贯注的软件开发人员。“工程师思维模式把每个问题视为一个系统，然后将问题从最大的阶段分解为更小的部分。”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就可以运营一家公司了。”在扎克伯格看来，一家公司自身就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可以分解为若干个高效运作的群体。“你管理的不是个人，而是团队。如果你的团队建设工作做得很好，运营一家公司就跟编写代码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始终如一的讯息有助于鼓舞士气。

事实证明，扎克伯格善于选择人才，而且尤为依赖于一个几乎见证了Facebook成长历程的核心高管团队。他声称，这个小圈子给予他的灵感要远多于任何导师或者顾问。尽管扎克伯格以编码神童而著称，但在现实生活当中，他其实是一位不知疲倦的“研磨者”—为了收获1%的灵感，他往往要付出99%的汗水。扎克伯格为自己聚集了一群他尊重的人才，不断地与他们一起测试他的假设。“创意通常不会来找你的。”2014年，他在Facebook公司组织的一次公开问答会上说。“你之所以萌发创意，是因为你一直在讨论或者思考某件事情，并且与很多人探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正是这种思维方式，驱使扎克伯格认识到三项对于Facebook最重要的主题：连接性（让神奇的互联网，当然还包括神奇的Facebook，遍布世界的每个角落，是他矢志不渝的追求）、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

更加重要的是，由于扎克伯格一直在鞭策自己，他能够早早地识别其他人的伟大创意（包括一些Facebook涉足较晚的领域）。如果有必要的话，他总是能够秉持大胆的信念，斥巨资收购其他公司的创新发明。比如，Facebook在2012年斥资10亿美元收购了照片共享站点Instagram；两年之后，斥资20亿美元收购了虚拟现实设备制造商Oculus VR；同年（2014年）还以190亿美元的天价将WhatsApp揽入怀中。Instagram早就已经大获成功，2016年的营收有望达到25亿美元，而Oculus和WhatsApp至少已经帮助Facebook在一些与其核心产品相邻的重要领域里占据了非常有利的位置。

如今已经拥有数百人的“成长团队”，是Facebook最重大的商业创新之一。这支团队主要负责为公司的各个部门设计发展战略，并且依靠一套严格的指标来衡量各个部门的绩效。该部门拥有广泛的自主权，可以评估Facebook业务的任何方面。“成长团队的纪律性对Facebook的影响不亚于其他任何事情。”前产品高管维纳尔说。“这支团队没有开发任何产品。相反，它负责解决一切阻止人们注册或者使用Facebook的问题。”

现如今，许多硅谷公司都在效仿Facebook发明的成长团队概念。

耐心总有回报，哪怕是一家匆忙成长的年轻公司。

Facebook拥有一个简单、但足够宏大的使命：“给予人们分享的权力，让世界更加开放互联。”扎克伯格总是能够以一种令人头脑发木的方式，有效地将这项使命穿插在他的公开演讲、访谈，以及日常对话当中。（拜日积月累的演练所赐，扎克伯格以呆板而著称的演讲风格现在已经有所改善。）

不断的重复使得这种讯息得以在外部和内部有效传播。在Facebook，如果某种东西用这项不断重复的使命解释不通，那么它就是不适合发展的。虚拟现实之所以能够占有一席之地，是因为扎克伯格认为它是下一个沟通“平台”，就像他创建Facebook时的互联网一样。为WhatsApp支付令人瞠目结舌的天价，也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它契合了“开放互联”这一口头禅。WhatsApp已经对最时髦的免费国际电话服务Skype构成了强有力的挑战。

作为坚守信念的必然结果之一，在追求这项使命的过程当中，Facebook需要保持耐心和纪律性。扎克伯格对Instagram的耐心令人感慨万千。在被Facebook收购时，该公司还没有一分钱的收入，但是现在，这家照片分享网站已经走上了一条蓬勃发展的轨道。至于WhatsApp，他似乎也在打一场类似的持久战。

事实上，Facebook能够拥有今日之成就，固然有赖于扎克伯格的种种举措，但他没有做的事情同样功不可没。不同于谷歌的母公司Alphabet，Facebook并没有一个独立的“探月”部门，它也无意重塑隐形眼镜或者自动驾驶汽车。扎克伯格可能已经承诺捐出其巨额财富的一部分（他持有的Facebook股票价值近500亿美元）用于抗击疾病，但他的公司并没有成立一家旨在扭转人类衰老的子公司。

所以说，扎克伯格是一位恪守纪律、具有协作精神、始终如一、慷慨大方，至少从表面上看来非常谦卑的企业家。他甚至是进步主义者眼中的楷模。2015年感恩节刚过，在他的女儿马克玛出生之后，扎克伯格专门请了两个月的陪产假。

此外，扎克伯格还设定了一些宏伟的个人目标。他曾经花费很长的时间学习普通话。2016年，他为自己家设计了一款基于人工智能、名为Jarvis的个人助理。最近，他在罗马告诉一位观众，“通过Jarvis，他能够控制家里的温度，但让我太太特别懊恼的是，她无法控制，因为根据编程设计，它只听从我一个人的声音，这是作为一名工程师的好处之一。”但是他很快补充说，“一旦我搞定之后，我就会给她提供访问权限。”

和以往一样，扎克伯格决心以他的方式打造下一个很酷的东西，即使这意味着他的家庭内部会爆发一点小摩擦。

译者：Kevin

高管建议

Facebook创始人谈管理之道

扎克伯格经常沉思管理问题。以下这些内容选自于他发布在Facebook上的公开问答。

关于谁适合在Facebook工作

就吸引人才而言，我认为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预先了解你的信仰和立场。Facebook并不是一家适合于每个人的公司。我们相信，当每个人有能力分享自己的所思所想，与他们的朋友联系，并且能够连接整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将变得更加美好。我非常强烈地相信，这对世界有好处。如果你相信这一点，那么对你来说，Facebook就是一家很棒的公司。如果你不相信，你也许该找一家不同的公司。

关于实验

在很多方面，建立一家公司就像遵循一种科学的方法。你尝试了一堆不同的假设，如果你很好地设置实验，那么你就可以学会点什么。我们斥巨资打造了这个庞大的测试框架。在任何既定的时点，世界上都不只有一个Facebook版本在运行。可能会有成千上万个版本在同时运行，因为我们的工程师团队有权力尝试某个想法，并且将它提供给1万或者10万名用户。他们随后会获得一个数据反馈。

关于给自己身边聚集一群人才的价值

如果你身处在一种你学到的东西没有你想象的多的环境里，或者如果你认为身边的同事们不足以激发你的最大潜能，那么你就应该考虑做点改变了。因为这是一个大问题。

关于在招聘时抵制住敷衍了事的诱惑

从长远来看，如果你招募到一位出类拔萃的精英，你真的只会变得更好。这些年来，我逐渐确定了一个简单的规则：我只会招募那些我愿意为之效力的人才直接为我工作。

圈内人扎克伯格的重要手下

扎克伯格的核心智囊团由5位重要高管，以及Facebook斥资数十亿美元收购的三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组成。其中的大部分人几乎见证了十几年来这家社交媒体巨头的成长历程。

安德鲁·博斯沃思（Andrew Bosworth）–广告与商业平台副总裁

在Facebook做了10年的老员工，扎克伯格在哈佛上人工智能课，博斯沃思是该课程的助教。他负责给Facebook赚钱的那些产品。

克里斯托弗·考克斯（Christopher Cox）–首席产品官

考克斯是一位工程师，在Facebook工作了11年，掌管公司最有价值的核心产品。他曾经当过人力资源的主管。

布伦丹·艾里布（Brendan Iribe）–Oculus VR首席执行官

艾里布开发过扎克伯格最喜欢玩的游戏《文明》。他与人合办了虚拟现实公司Oculus VR，在2014年以20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Facebook。

简·库姆（Jan Koum）–WhatsApp首席执行官

库姆曾经长期在雅虎（Yahoo）做工程师，后与人共同在2009年创办了WhatsApp，5年之后把它以190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Facebook。他现任Facebook的董事。

哈维尔·奥利万（Javier Olivan）–增长副总裁

这位西班牙人在Facebook已经工作了9年，一直在公司的“增长团队”里任职，负责公司在其所有平台上的增长计划。

谢丽尔·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首席运营官

扎克伯格的头号助手在2008年由谷歌加盟Facebook。她负责几乎所有除工程以外的事务，因为出版畅销书《向前一步》（Lean In）而声名鹊起。

迈克·斯克洛普夫（Mike Schroepfer）–首席科技官

斯克洛普夫在Facebook任职8年，领导了公司所有的工程项目，目前，他在筹划一些为期10年的冒险，比如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

凯文·希斯特罗姆（Kevin Systrom）–Instagram首席执行官

曾经担任谷歌公司产品经理的希斯特罗姆与人共同创办了照片分享公司Instagram，并且在2012年以10亿美元的价格把它卖给了Facebook。现在，他正在推动Instagram的快速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