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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罗伯特·索洛发现,在计算机开始普及的20世纪70年代,美国人的劳动生产率却出现了下降,他说:“我们看到计算机时代来临了,却没有看到生产率数字的增长。”
实际上,在19世纪20年代,当发电机开始在美国工厂替代蒸汽机时,类似的现象也发生过。经济学家查德·西维尔森发现,当时的工厂经理尽管引进了发电机,却在工厂组织布局和生产方式上仍然沿用着蒸汽机时代的设计,结果整个工厂的生产效率并没有多少提升。当美国人对工厂完成这些改造时,时间距离发电机的普及已经过去了30年——原先的工厂经理们退休了,新一代管理者取而代之。
当计算机刚开始在美国公司普及时,发生的事情是类似的:人们得到了最先进的技术,却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围绕它重建原有的生产方式。
现在,这种技术和生产方式的历史性错位,似乎也正在新媒体行业中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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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一家知名垂直行业自媒体团队的成员向我吐槽了一件事情:一位他们的粉丝打电话给她,希望了解在关注这个自媒体的用户中,从事该行业不同工种的比例如何。但是,此前这个团队从来没有做过用户数据的收集、整理,甚至没有人想到过这个问题——她因此哑口无言,感到非常沮丧。
我向她建议:他们可以考虑用人工的方式在微信群里发起类似的调研,定期收集和整理。考虑到公众号平台并没有提供足够便利的工具,短期内大概只能用传统的电子表格软件加以维护管理。
事实上,的确有一些媒体在这样做。2016年北京站“微信公开课”上,“二更”CEO李明在微信的主场提出呼吁,希望微信能向运营者提供更现代的CRM和粉丝管理工具。而在他之后登场的钟文彬则展示了自媒体“新农堂”是如何用一张excel表格作为工具,来收集、维护和管理用户的数据的。这看起来既困难,又尴尬——从根本上来说,这种管理用户的方式和几十年前的媒体区别不太大。
实际上,在加入“二更”之前,李明先后在美丽说和口袋购物担任过产品经理的职务。这种职业经验让他本能地理解先进的技术工具能帮助他做什么。但对于许多从其他领域一跃而进入新媒体行业的人来说,落后的工具则可能会直接限制她们的思考和工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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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用户数据之外,还有许多专业自媒体团队的需求都一直没有得到过媒体平台的充分响应。
2月27日,当奥斯卡舞台上出现颁奖失误时,CNN的编辑们马上在网站上做出了相应更正,他们在新闻标题里把“爱乐之城”用删除线划去,改成了“月光男孩”。
对于CNN在大洋彼岸的一部分同行来说,就没有那么方便了。包括虹膜、时光网、豆瓣电影、阿里影业在内的许多知名微信公众号都抢在第一时间推送了错误的获奖名单。他们既无法修改文章内容,也无法推送更正——由于平台的技术限制,想要更正这个错误,他们必须要等上一整天。
技术和生产方式的历史性错位,其实让当下的新媒体承受了许多超出他们能力的责任。人们嘲笑自媒体人急于抢热点而犯下的错误,却忽视了这样的事实:他们所发布的信息能以毫秒级的速度抵达世界任何角落,但想要更改一条错误的信息,却仍然要等待太阳的下一次升起。
这个时代更加吊诡的一点在于,像用户数据、随时发布和修改这些生产机制,原本在门户时代就已经成为行业常规,却在我们走进“新媒体时代”的一夜之间,被毫无预兆地撤回了。
乌龙事件后,自媒体人的朋友圈里流传着一张图片,上面写着:“腾讯爸爸,让我改一下文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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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讯爸爸也许会继续无动于衷。运营者们一直在期望得到和这个时代的技术条件相匹配的生产工具。但在整个2016年,与这种期望相反的是,除了“内容付费”的流言再三出现,他们没能从微信那里得到任何让人兴奋的新东西。
在微信的开放平台体系里,订阅号其实一直是运营门槛和技术含量最低的一个,后来出现了不少估值千万甚至过亿的自媒体,看上去更像是微信的无心插柳。去年12月的“微信公开课PRO版”上,张小龙和微信团队把所有的时间用来推广被寄予厚望的“小程序”,几乎只字不提订阅号,这足以证明:相比投入技术资源去解决这个时代媒体从业者的业务问题,微信还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于新媒体人来说的尴尬之处在于,和19世纪那一批改造工厂的经理们不同,他们并不真正拥有这些工厂,也不具备足够的技术手段去重塑他们自己的生产模式。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待工程师们把他们的发电机摆对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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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工具的供给者当然不仅微信一家,但相似的现象在许多平台上都程度不同地普遍存在着。许多从业者双脚站在新媒体的时代里,头脑和双手却被迫停留在更传统的时代。
2月28日,腾讯OMG在北京举办了面向自媒体群体的“芒种2.0发布会”。整场发布会的关键词只有一个自媒体人们早已耳熟能详的词:补贴。除此之外,就像去年那场微信公开课PRO版一样,自媒体人仍然没有从平台那里得到任何让人兴奋的新功能和新工具。
在这场发布会前,我在朋友圈里看到一些自媒体人晒出了腾讯给他们的礼物:一套传统的书房文具。这似乎颇得一部分媒体人的欢心,他们认为在如今这个技术驱动的媒体时代,仍然有人尊重他们的传统情怀。
在我看来,这反而像是一个刻薄的隐喻:我们被许诺进入一个智能的时代,得到的却是几根毛笔。
本文作者:刘晨 高颜值新媒体专家,请关注他的公众号、知乎和这个专栏:字典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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