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50多年以来,众人都曾赞誉新科技让全世界合而为一。
过往这些说法后来证明都是错的,这个情况让人怀疑新的类似说法。佛里曼宣称「世界是平的」,是受到印度软体业的例子所启发。在他出版那本书十多年之后的现在,印度软体出口商超过80%的营收,以及在大多数情况下所有的利润,依然是源自于英语市场,很容易受到签证和境外法规的影响(目前这问题尤其值得关切),他们贴近西方客户来投资,以便往价值链上方移动(进入顾问谘询业),同时仍然非常依赖位在印度的软体工程师,他们的成本只有西方的一小部分(在一个真正平坦的世界里,这种差异理应迅速消失)。
2. 检视一下数据,电话、脸书(Facebook)上的好友、网络流量、电子商务和推特(Twitter)好友的国际比例占了5%到25%。
换句话说,对于所有这些数字类别来说,国内互动远胜过国际互动。国家边界仍然非常重要,许多面向上的距离远近也很重要。尤其是语言差异,仍然大幅妨碍了所有的国际沟通。
3. 「数字流」的国际化程度似乎持续提高,至少对于某些类别(网络流量和电子商务)来说是如此,但提高的速度缓慢,而非爆炸性成长。
虽然麦肯锡顾问公司(McKinsey)最新的数字全球化报告中至少有六次提到,从2005年以来,国际数据流量成长了45倍,但同一时期国内数据流量也大幅成长。我个人的最佳估计是,从2005年以来,网际网络流量的国际比例大约成长了一倍。这是很大的成长,但远低于45倍。对国际流量绝对成长率的大肆宣传,不会有益于增加国际化的强度。
4. 就算数字流的国际化程度爆炸性地成长,但无法限制它们的影响,因此它们能淹没其他一切事物,包括(非数字的)贸易和投资。
比方说,1930年代初期,横越大西洋电话开始服务,首先是纽约与伦敦之间的服务。越洋电话飞快的成长率,原本应该是表示全球化有强劲的表现。但其实,1930年代初期,世界贸易很快就下降了三分之二,正因如此,那段时间通常被视为第一波全球化明确结束的时期。
5. 聚焦在数字流,也忽视了某些数字流其实跟实体流是密不可分的,而一般认为这些实体流多半受到各国政府的完全控制。
如果货物无法轻易跨境运输以履行订单,跨境的电子商务必然会减少。而且,人流会刺激贸易和资讯流。举例来说,若是两国之间的国际电话业务量最庞大,这两国之间的移民人数也会最多。
6. 政府不仅可以干涉数字流,也可以干渉实体流。
这成为众人目前关切的议题,尤其是因为「碎网络」(splinternet,又称「分裂网络」)的分裂现象,而碎网络最著名的例子,就是中国独立发展的网际网络生态。网络空间开拓了一个全新战场,使得前述那些担忧进一步加剧;网际网络分析师表示,数十个国家目前拥有能力可以骇客攻击他国,作为其外交政策的延伸。有一个更广泛的观点,特别有助于反对「科技独尊」的概念,这个观点就是,政策选择能够超越科技的发展。
7. 虔诚的数字爱好者通常会把数字化与无形资产混淆在一起,而过去半个世纪以来无形资产的密度确实大幅增加;但把数字化与无形资产混为一谈的方式,夸大了数字转型的潜力。
比方说,某些类别的专业知识,通常被认为是无法数字化的。曾深入思考资讯流的约翰.海格三世(John Hagel III)和约翰.希利.布朗(John Seely Brown)就认为,内隐知识(tacit knowledge)的价值正逐渐增加,而非减少。
8. 另一项常见的错误,是把数字化与科技混为一谈,并且主张所有的技术变化都会进一步推动全球化。
可是,像机器人和3D列印这一类的发展,最后可能会减少、而非增加贸易量,这取决于它们的成本下降的速度。线上教育技术可能会减少大学生的跨境流动。有谁会知道虚拟实境(virtual reality)最终可能会对观光业造成哪些影响?
近来,另一项跟数字化有关的贡献是理查.鲍德温(Richard Baldwin)的《大汇合》(The Great Convergence),这本书采取了更具体的方法:区分了全球化的第一个时代(由运输成本下降来推动)、第二个时代(通讯促进了经济生产和技术知识的扩散),和第三个时代(仍然在发展当中,是透过「遥现」〔telepresence〕和「远端遥控机器人学」〔telerobotics〕等人类的虚拟移动所推动)。人们当然可以看到鲍德温试图描述的庞大潜力:实现移民迁徙带来的某些好处,而不必真正有人移民进来。不过,纯粹的远距互动听起来的确有点缺乏人性。就算这种互动本身被设计成讨人喜爱的做法,但目前大家都很担心工作的问题,很难想像人们会把劳动服务跨境外包的急遽增加,视为成功的结果,因此能够持续进行。(当然,随着包括中国在内的欧亚大陆北方出现人口紧缩现象,这种担心也可能会改变。)
为什么指出别人的「全球化谬论」有错是很重要的,无论是数字或其他形式的「全球化谬论」?在公共政策的层面,即便是在当前如此危险的时代,「全球化谬论」仍会引发自满而得意忘形。如同Soho中国的首席执行官(执行长)张欣今年在瑞士达沃斯(Davos)宣称的:「无论如何,尽管去年政治选举有那么多意外的结果,但全球化仍会持续下去。今天我们连结的程度如此高,来到达沃斯正是再度肯定这一点。」不过,一边是达沃斯的全球化菁英,另一边是他们的顾客和员工致力贡献本身所在的国家与地方,这两边之间欠缺连结,导致我们目前看到的强烈反弹。在商业策略的层面,「全球化谬论」导致了过度相信「数字平台就是全球化需要的所有灵丹妙药」。对于我们目前面临的困境,「什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可不是一个好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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