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出摄影家可以教会领导人的事

从某个角度来看，地球上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工人（worker），但是只有少数人有资格被称为手艺熟练的工匠（craftspeople）。领导人尤其是如此。我们很少把领导人视为工艺师（artisan），可是正如同优秀的工匠一样，优秀的领导人思虑周详且目标明确地进行他们的工作。

这些优秀的领导人希望自己制作的东西尽可能完美，并且带有他们个人的风格。有些领导人甚至更进一步，省思自己的工艺，并清楚表达自己的作品当中特殊或独特的部分。这么做有很大的好处，可让这项技能变得可以教导，至少可教导一部分。他们喜欢培养其他人学会这项技能。

山姆・阿贝尔（Sam Abell）便是属于后者，也就是真正有省思能力的实务人士。33年来，他在《国家地理杂志》（National Geographic）担任摄影师，在该杂志举办的「《国家地理杂志》最杰出的50张相片」展览中，他获选了两张作品，他可说是这行工艺的大师。不过，他很了解自己是如何从事这项工作的，很少人像他这样。

例如，他自己最喜欢的一项说法是「我是『来自背景层次』的摄影师」，他的意思是说，当他设计拍照的构图时，是从背景到前景一层层地向前思考，并考量每一层之间的关系。而且，业余摄影者可能会非常专注在前景的主题（有时甚至没有注意到主题背后还有哪些东西），他则是从背景环境中最远方的部分开始，逐渐往前构图。

阿贝尔已经了解到，要拍出杰出的相片，并不是直接去拍摄，而是要制造出来。在他小时候刚开始为相片构图时，要抗拒用镜头跟随一个移动物件的本能。相反地，他学会了遵从他父亲的建议：「构图，然后等待，山姆。构图⋯⋯然后等待。」先决定好你想要那些比较静态的背景层次如何呈现，然后，如果你挑选了一个还不错的位置在那里等着，就可以等到你所需要的动态元素进入拍摄视框，以完成你要的影像。一位女性会大步走过广场。一头北美洲野牛会漫步踏过草原。一个水手会抛出绳索。阿贝尔学到，关键不是去追逐绳索被抛出时展开的弧形，而是「让绳索来到你的面前。」

摄影师山姆・阿贝尔耐心等待，得以拍到这张水手抛出绳索的影像。

或许，这比较像是跟摄影有关的课程，而比较不像是你期望从领导力教授得到的指导。我之所以分享这件事，是因为目前我在学习把「构图，然后等待」变成我自己的习惯，而我了解到，这不只是摄影的心得而已。我参加「圣塔非摄影工作坊」（Santa Fe Photographic Workshop）的一对一指导活动时，认识了阿贝尔。我不久就发现，他持续指导我，对我在许多层面上都有获益。那时我正深入探索我最喜欢的主题之一：杰出领导人和杰出教师都天生擅长提出可以「催化改变」的问题，让他们带领的对象，以特别有创意的方式往前迈进。这项主题非常适合山姆。当时我没有预料到会发现，他与我分享的那些洞见，可以直接运用到企业领导人身上（我经常提供企业领导人谘询和建议）。

组织里所有层级的经理人也有各种类型，从完全没有经验的新手，到深具省思能力的工艺师都有。新手想要寻找能进一步提升公司的计划或绩效时，会倾向于关注新奇特别东西，追逐潮流。他们观察其他人改变大局的作品，从事后来看，这些作品似乎都是无可避免会出现的突破，就像他们在观看杰出的相片时，也会认为能拍出这些相片，是靠迅速的反射动作，以及在正确的时间身处正确地点的运气。

比较沉着的领导人则认为，大好良机是必须要创造的，并且设法从背景向前打造出具有创意洞见的各个层次，正如同阿贝尔所做的。我就是用这个角度，来诠释艾德・凯特穆（Ed Catmull）在皮克斯公司（Pixar）所做的事。《创意企业》（Creativity, Inc.）一书说明了，他以最宽广的方式，来思考如何建立环境和基础设施，好让人们持续产生新的构想，确保人们用有创意和生产力的方式，来质疑挑战那些构想。像皮克斯「脑力信托」（Brain Trust）创意小组这样的制度，以及让专案计划「由影片制作人来领导」的组织设计，共同建立了一个基础，以创造能让观众高兴的时刻，这似乎像是出乎意料和无可避免会发生的。

我也观察到，宝洁公司（Procter & Gamble）的赖夫利（A.G. Lafley）运用从背景到前端的类似方式运作，投入他大部分的精力为公司做好准备，以便在好构想浮现时，能够看出那是好构想。他并没有宣布他想要追求哪一项创新，而是持续提出重要的关键基本问题。他最喜欢问的两个问题是：当消费者购买我们的产品时，我们要如何让他们觉得高兴？当他们使用产品时，如何让他们更加高兴？其他每一件事情都是从这里开始建立。

跟凯特穆和赖夫利类似的领导人，要如何做这件事？说法之一是，他们安排背景环境，好让创意思想能蓬勃发展，而且让人们都能知道那些想法；而要做到这一点，领导人必须克制自己，不能表现得积极果决、无所不知，也不能迅速介入。接着他们会处理下一个层次，鼓励自己和其他人提出问题，以打破过时的假设，开拓解决问题的新领域。在慎重安排好那些稳定状态的层次之后，他们就可以等待，或许会没有耐心等，但是有信心会出现一些稍纵即逝、极有价值的洞见。最重要的是，当那项吸引人的元素真正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他们会看出它的真实面貌：值得掌握的一抹智慧光芒，使得之前为了提供它适当环境所做的背景准备工作，都有了充分的理由。

接下来是一个拍照的实际例子。在一场古董汽车展览会上，我牢记阿贝尔的方法，在汽车后座等待了十分钟，热得要命，为下列这张相片构图。就在拍了超过一百张相片之后，好奇旁观的一家人终于进到了视框当中。一个人探进头问说，「你是跟车子一起来的吗？」我们开怀大笑，同时我还要尽可能保持不动，好维持构图的完整性。

作者尝试拍照，从一辆骨董车的后座拍下这张影像。

把在某一个领域学到的心得，类比应用到另一个领域，一直都是一种很好的方式，可激发出新鲜的看法。但我想要强调，这并不只是一种类比运用之后得到的心得，因为高阶主管并不只是「像是」摄影师而已，他们「就是」摄影师，实际上就是，就如同我们大家目前也都是摄影师一样，因为有了智慧型手机，我们每个人手中随时都有相机。（当然，有些人比其他人对摄影更有兴趣。）

我个人的经验是，拍照时愈来愈注意要从背后层次移动到前端，而这个心智习惯直接扩散到我想要成功发展的其他领域，包括研究、教学、提供指导，以及跟有薪工作无关的生活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