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商业评论》(以下简称《评论》)如同传说中的一头野兽,与其说“它是什么”还不如说“它不是什么”更为方便。
尽管《评论》的月发行量达到25万,但它不是一份杂志。《评论》中几乎没有新闻图片,也没有事实报道,其文字读上去比撒哈拉大沙漠的天气还要枯燥乏味。它也不是一份学术期刊,没有采取《加利福尼亚管理评论》(California Management Review)或《金融杂志》(The Journal of Finance)的做法,即让圈内同行评审稿件。《评论》中大量的文章是由管理咨询顾问或企业管理人员撰写, 而并非学术专家。
《评论》和哈佛商学院(Harvard Business School)之间的关系也同样含糊不清。哈佛商学院出版社(HBS Publishing)是隶属于哈佛商学院的一家非营利公司,被誉为哈佛商学院的御宝。该出版社中有独立的董事会和一名新主编:汤姆•斯图尔特(Tom Stewart)。但这名新主编没有学过MBA,更不用说拿到唯我独尊的哈佛商学院的MBA了。
“这需要搞许多平衡,”斯图尔特先生咧嘴一笑承认道,一脸顽皮,“《评论》是一份提供理念的杂志,以科研为主,读者群为企业界的从业者。从这个意义上说,它既不是学术期刊, 也不是商业新闻刊物。”
虽然《评论》的定位有些不伦不类,但它的影响力却毋庸置疑。数周以来,在《评论》上刊登的一篇文章成为科技界的一个热门话题。这篇文章声称, 信息技术不再成为竞争的法宝。此文的论点有误导性(关于这一点,问问任何一位沃尔玛公司的竞争对手就清楚了),但是这篇文章能够登载在《评论》上,表明此文就应该得到关注。
享有如此至高的地位是件福祸并存的事。一方面,它意味着北美每一所商学院的学者、管理顾问和公司总裁都梦想在《评论》发表文章,此等威望是无与伦比的。但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威望压头,容易受到各方的特别关注。通用电气公司前任董事长兼总裁杰克•韦尔奇(Jack Welch)和斯图尔特先生的前任苏珊•韦特劳弗(Suzi Wetlaufer)彼此心灵(和身体)相契。这段婚外恋被许多平时并不报道商业新闻的报纸炒得沸沸扬扬。毫无疑问,无论韦特劳弗女士的职业是什么,这都将是一个老套的爱情故事,但是由于它涉及到了《评论》,给这个故事又添上了一份新鲜感: 商业巨头碰到学术权威的故事。
“苏珊门事件” (Suzigate)的哄吵之后,斯图尔特先生似乎成了《评论》编辑中理想的主编人选。他今年55岁,长得又高又瘦,之前担任《商业2.0》杂志(Business 2.0)的编辑部主任。该杂志报道技术和管理方面的内容。在此之前,他担任《财富》杂志的编辑和撰稿人,另外也曾涉足图书出版业。
他的背景显示出他从业广泛,但他是否会感到自己在学术方面的资历有所欠缺呢?毕竟到上世纪90年代初为止,《评论》的编辑都是从哈佛毕业并在哈佛进行学术研究的人员,其中包括营销学先知特德•莱维特(Ted Levitt)和商学院 “多产”教授罗萨贝斯•莫丝•坎特(Rosabeth Moss Kanter)等赫赫有名的人物。“我对学术一直很感兴趣,”斯图尔特先生说,先是一脸沉思状,然后又咧嘴一笑, “我没有拿到哈佛的学位, 但是现在我等同于拿到了哈佛的名誉学位。“
说句公平话,在学术方面斯图尔特先生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他于1997年发表的处女作《知识资本》(Intellectual Capital)是“知识管理”领域的一大力作。所谓“知识管理”就是指企业应花更多的时间管理包括从专利到机构记忆(institutional memory)在内的无形资产。去年,该书的续篇《知识的财富》(Wealth of Knowledge)出版发行。
因此,在最近由美国埃森哲公司(Accenture)推出的有影响力的商业权威排行榜中,斯图尔特先生在所有200名入选人物中排名第53。该排行榜的根据是: 参选人物的学术成就、传媒的提名率和人们在Google上搜索时的点击率。罗萨贝斯•莫丝•坎特排名第11;已经退休的特德•莱维特名列81,《金融时报》的露西•凯拉韦(Lucy Kellaway)排名第171位。(露西•凯拉韦是《金融时报》撰写管理评论的经济学家)
《评论》的使命陈述中说,该杂志出版的宗旨是“提高全球的管理标准” (increase the standard of management practice worldwide)。若以此基准来衡量,《评论》则面临两大批评。第一,《评论》有被美国学者和管理咨询顾问一统天下的倾向,尤其是那些住在和工作在靠近哈佛总部(位于剑桥和马萨诸塞州)的人士。
第二,据传闻,《评论》的25万订户中大多数只读其中一小部分的内容,这也是读者访谈会(Focus groups)得出的结论。根据这项结论, 三年前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沃顿商学院(Wharton)推出了网络周刊《Knowledge@ Wharton》,为读者提供了一个获取信息的更为便捷的选择。人们猜测从《评论》的文章中获利最大的是那些管理咨询公司: 如麦肯锡(McKinsey)、柏安(Bain)、波士顿(Boston Consulting Group)和安盛(Accenture)。这些公司通过在《评论》上发表的文章,建立了准学术的信誉。
对于第一项指责,斯图尔特先生如数悉收。他说,作为一名新主编, 他的一项使命就是增加来自欧洲,特别是亚洲的文章数量。他说:“我们不仅需要把哈佛和美国的管理精粹推向世界,同时也要把来自世界其它地方的精华引入哈佛和美国。”
对于第二项更为严重的批评,斯图尔特先生却表示出强烈的异议:“事实上,大多数撰文商业理念的人并不指望发表文章会为自己公司增加效益。我认为他们写文章的主要原因在于, 他们有一种想将自己的理念表达出来的渴望。”
他还说,《评论》编辑组的工作是确保杂志上出现的所有内容都有据可查。也许目前编辑部内不再推行让圈内同行评审稿件的程序,但我们所有的编辑头脑都非常灵活,经验也非常丰富。“任何一种管理模式都会面临推断因果关系的难题,”他说,“如果企业下放权力,销售额就会上升。如果再集权,销售额还会上升。其中发挥作用的因素有许多,所以我们需要理清其中的逻辑关系,这点非常重要。这是我们胜任工作的核心力量所在。”
《评论》要求编辑人员对收到的稿件在构架上进行大刀阔斧地修改,在这方面他们的工作能力令人钦佩。但无论是管理人员, 或是畅销商业著作的作者都对自己的作品遭受如此“虐待”抱怨不已,不过对于读者而言,这也许是一个好现象。
除此之外,在一个自由市场中,检测《评论》质量的最终标准是, 看它所倡导的理念终究能赢得多大的市场。几乎无人对这个衡量标准抱有微辞。这个标准或许有些不同寻常,但《评论》在发行量和影响力方面一直把竞争对手抛在了后面。
“我们的调查结果表明, 半数以上的订户把每期杂志都保存起来,”斯图尔特先生自豪地说道,“人们希望《评论》具有恒久的价值。”
弄清这些敏感问题之后,我的下一个问题便是每位管理者都颇感兴趣的内容:在未来的五年内,雇员将面临何种措辞浮夸的管理理念?斯图尔特先生对此从编辑的角度做出了回答。
他认为,过去20年中大多数管理方面的突发奇想都是针对商业环境中的两大变化:即竞争的全球化和信息技术的发展。诸如全面质量管理(Total Quality Management)和资源外包生产(outsourced manufacturing)等管理模式便是针对第一种变化而出现的,而商业流程再造(business process re- engineering)和电子商务是针对第二种变化应运而生的。
“你可以把上个世纪90年代的前半部分看作是搭建信息技术基础平台的五年,把后半部分看作是在此基础上大吹泡沫的五年。”斯图尔特先生说,“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一整套合适的管理模式。我们会发现服务业的生产率将大大提高, 在服务领域出现的全新管理流程。”
他指出,几年前,彼得•德鲁克(Peter Drucker)就在《评论》上撰文提出,21世纪面临的管理难题是如何提高知识型员工的劳动生产率。
除此之外,还有哪些重要的主题呢?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斯图尔特先生几乎是脱口而出:“直到最近人们才将网络数学和网络社会科学转变成管理理念。认知神经系统科学能在分析领导才能方面给予我们许多有趣的启示。商界还需注意中国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不能把中国仅仅看作是一个市场,它同时也是一个竞争对手,具备规模、技能和成本方面的优势。另外,还有生物科技,以及在9•11事件之后,我们又退回到政府发挥强大作用的时代。”
我面前的这个人也许没有MBA学位,但你却无法指责他是个缺乏思想的人。他的下一个挑战是将所有这些想法体现在《评论》的文章中,不仅让读者愿意保存,更要令他们真正去读那些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