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这份工作干得越久,我就越发感觉得到它留在我嘴里的苦味。这并不是因为“狗咬狗”竞争激烈的行业性质,也不是工作压力,而是因为茶。
我们来看看伦敦总部:无论餐厅、自动售货机还是餐饮部供应的茶,味道都令人作呕。一直以来,这对我的精神状态和工作效率产生了极坏的影响。
英国人每天要喝掉1.65亿杯茶。和他们中的许多人一样,我工作时一定要喝茶。茶能帮助我放松身心,全神贯注,并合理分配我的时间。在家里工作时,我每天至少要喝10杯茶,但在办公室里,我连1杯都喝不下。于是,我变得烦躁易怒,常常无法集中思想。
办公室和家里的茶成分一模一样,即茶包,热水和牛奶,但为什么会这么难喝,真是让人难以理解。我向同事请教原因,每个人的看法都不相同。我们小组的组长说,一定是茶包的问题(他自带“Redbush”品牌的茶包,闻起来有点像狗尿);另一位同事则认为一定是茶杯的缘故(他带郁了自己的骨瓷茶杯和茶碟)。
最近,我下定决心,请来了拉伯运大学 (Loughborough University )的化学工程师安德鲁•斯泰普利(Andrew Stapley),想听听专家的意见。斯泰普利先生拥有许多文凭和头衔,例如文学硕士,工程硕士,博士,(英国)化学工程学会准会员等等。他还在某期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题目是“茶和咖啡冲泡速度的数学模型”。去年,他为英国皇家化学学会撰写了一篇论文,详细地阐述了冲泡一杯好茶的方法。
一周前的一个早晨,他来到报社。他看起来年轻,直率,富有同情心。他说自己也是一个茶客,平均每天要喝5杯茶。这时,我就预感我们将会相处融洽。我把他直接带到了餐厅,并为他泡了一杯标准的“金融时报茶”,用的是公用钢制茶壶中的热水,PG牌的袋泡茶和半脱脂牛奶。我在泡茶时,他露出痛苦状,不想喝了。“办公室茶最糟糕的地方在于,泡茶常用的是聚苯乙烯杯,”他清清楚楚地说,听起来就像达赖喇嘛一样智慧博学。
呷了一口茶后,他又露出痛苦的表情。“天哪,这茶实在是太难喝了。你看,这种聚苯乙烯杯无法让杯中的水冷却。虽然高温能将茶叶泡开,但太烫的水会降低牛奶的品质,破坏它的口感。如果水温超过75摄氏度,牛奶蛋白质容易变性。用其它杯子会好很多,因为它能从水中带走一些热量,并让牛奶冷却到刚刚好的温度。”
斯泰普利先生补充道,这茶特别难喝,一是因为硬水的缘故(“硬水中所含的矿物质会产生一层令人讨厌的茶沫,所以你应该使用过滤后的软水”);二是因为使用的是袋泡茶,而不是散装的茶叶(“茶包的确很方便,但茶叶浸泡的时间会加长”)。但是,罪魁祸首还是聚苯乙烯杯。“要想在那种杯子里泡出好茶是不可能的,”他边说边将整杯茶扔进了垃圾箱里。
终于为这个困惑了我如此之久的问题找到了科学的解释,我感到十分欣慰。但斯泰普利先生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二楼茶水间里的自动售货机。我将一张自动售货机专用的塑料卡插入那个塑料的自动售货机中,把一个白色塑料杯(喝橙汁常用的那种)放在塑料喷嘴的下方,并按了一下“售货”(“Vend”)按钮。在一阵唏里哗啦的声响之后,看上去有点像热橙汁的饮料就从自动售货机中流了出来。
“机器茶,”斯泰普利先生郁郁地说。他会喝一口试试吗?他郁闷地盯着杯子看了一会儿,说道:“奶粉溶解的时间太长了。”他缓慢地啜饮了一小口,战战兢兢的神情有如脑外科实习医生切下的第一刀。“啊咳,”他清了清嗓子说:“老实说,这可能是我尝过的最难喝的茶了。”说着,就把这杯茶倒了。
“原因是这茶是用喷雾干燥茶叶泡的。茶叶香味的混合和配比比咖啡更为精准。在干燥茶叶时,香味就随着干燥器的排气释放了出来。这里面还有奶粉,这比超热处理更加糟糕。此外,把茶装在和聚苯乙烯一样不好的塑料杯子里,而这种杯子还有一个缺点就是,它太薄了,你根本握不住。不可能有比这更难喝的茶了,真的。”
两三分钟后,斯泰普利走了。让他这么大老远赶来,只是为了尝一尝这么难喝的两杯茶,我感到有些内疚,但他看起来十分愉快。临走前,他告诉我冲泡好茶的独家妙方:使用新鲜的软水,并用烧水壶煮沸;将满满一茶匙散装的阿萨姆茶叶倒入一个温热的茶壶中;烧水时,把茶壶拿到烧水壶旁;将沸水倒入茶壶后,将茶叶浸泡3分钟;取出你最喜爱的陶瓷杯;先将牛奶倒入杯中,接着再倒茶;当茶水温度降到60到65摄氏度时,就可以喝了。
今天早上,我尝试着按照上述方法泡茶,但发现在每一个步骤上都会碰到困难。茶壶不难找,但我找不到一点儿滤过水,而且被告知,为了健康和安全起见,我的办公桌上不能使用烧水壶。尽管如此,最终我还是设法冲泡了一杯与斯泰普利先生所说的“好茶”相去不远的茶,可以说味道好极了。喝完茶后,我甚至还聚精会神地连续工作了整整一个小时,这在平时非常难得 。
当你想到要花上45分钟冲泡一杯好茶,这的确听起来意义不大。但是,想要在工作场所鼓舞员工士气的CEO,为每位员工提供一个烧水壶、一把茶壶、一个陶瓷杯,一些牛奶和一些散装的阿萨姆茶叶,可能不是一个坏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