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这个人人都为“大数据”摇旗呐喊的时代,数据的收集和归类是一件越来越轻松的事。电脑包揽了一切,即使是达到艾字节的信息单位,也能够轻轻松松地进行管理。然而,要是你生活在一百年前的比利时,听到有个人说,他想出了一个方案,把世界上所有存在过的东西收集起来,放到一个博物馆里,然后通过上百万个小卡片进行检索,你会不会觉得他疯了?——这个人,就是文献学(documentary science)的创始人,被称作“信息科学之父”的保罗•欧特雷(Paul Otlet)。
那座名叫“世界宫殿(Palais Mondial)”的博物馆命途多舛。在建立仅仅三年之后,1922年前后,它的运营由于失去政府支持而被迫中断;在1940年纳粹入侵比利时期间,它被部分摧毁并且迁移,而在保罗死后再次面临了迁移的命运。如今,它静静伫立在比利时小城芒斯的一条街道上,迎接着为数不多的游客。 建筑的兴衰也暗示着它的创始人,保罗•欧特雷逐渐被人淡忘的一生。这个从小特立独行的天才一直坚持着自己在信息归类上的理想。1890年,他与一生的好友亨利(Henri La Fontaine)相遇之后一拍即合,两人共同发布的国际十进制分类(Universal Decimal Classification)后来被130多个国家的15万个图书馆所采用,成为一种主流的信息分类方式。他发明的索引卡在纸面信息的时代发挥了难以想象的作用。然而在他的晚年,他所一直坚持的“世界宫殿”项目最终却落得个失去资金、勉力维持的惨淡下场。 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保罗•欧特雷在那个没有计算机的年代里天马行空的想象,如今已成为现代社会中无孔不入的信息哲学。当你打开电脑上网时,你也许不知道,第一个想到要把世界“连起来”的人,不是蒂姆•伯纳斯•李(Tim Berners-Lee),也不是罗伯特・卡恩(Robert Elliot Kahn),而是1868年出生的欧特雷;在你点开这篇文章的标题时,你也许并不知道,第一个提出“超链接”概念的人,也是他;你也许更想不到的是,早在1934年,他就提出了对未来新媒体融合各种“触、嗅、味”三种感官的展望——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也会成为现实。 然而他最重要的成就,还是他的“思维宫殿”所塑造出的“世界城市”(World City)或者说“信息城市”(city of knowledge)这一近似于乌托邦的概念。作为从小一个沉迷于图书馆的少年,他所感兴趣的并非特定的图书内容,而是图书馆中信息检索的方式。在他的构想里,欧洲应该将一座城市标定为世界的信息中心,通过收集整合信息的方式建立庞大的数据库,成为信息交流中心——他不仅这样想了,也是这样做的。在他建造的“世界宫殿”里,超过1200万张索引卡标记了从文字到照片的各种信息。在收集信息的过程中,他也体会到了信息过载所带来的压力,因此甚至提出过电子数据存储(electronic data storage)的设想。时代所限,最终他所有留在纸上的成就,要么被毁于一旦,要么被湮没在急速膨胀的信息洪流中了。 欧特雷所设计的信息层级结构 被自己想管理的信息所湮没决非保罗心中所愿。所幸的是,1998年,他的“世界宫殿”项目被重新发掘并延续,而他在1934年完成的关于信息学的著作《Traité de documentation》也重新刊印,使得他的思想再次为世人所知。 他曾经的豪言壮语“任何人坐在自己的摇椅里就能够思考整个世界”,早已成真。而“世界城市”的设想,虽然没有能够在欧洲实现,却由美国人在大洋彼岸的纽约完成了。我们或可称他为一个伟大的预言家,但真正打动人的是他包容天地的思维和敢于行动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