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电线”风波后，我想说说看客与道德距离三定律

（图片来自：challenge.gov.sg）

一个烂俗而毫无意义的道德假设总是被不怀好意地抛出：假设你驾驶一辆无法停下来的有轨电车，前方轨道上有5个小孩，备用轨道上有1个，你会如何选择？

如果你觉得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的话，不妨用另一个更鲜活的案例——如果你正创业做一款洗衣下单 APP，那么你是否会毫不犹豫地剪掉洗衣店的电线？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已然发生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回报。

所有正常的人会为那些“用喷火枪燎牛”（我自然不会为好奇的猎奇者提供这种东西的链接的）的行为感到不齿和愤怒，这些人会大义凛然地对那些短视频中的主角和围观哄笑的看客们进行道德上的口诛笔伐，但是，同样是这些人在看到上面这样的场景时，却哪里还有什么愤怒和不齿，洋溢在心中和脸上的都是仿佛西班牙看客瞧见斗牛士将一根又一根长钩（banderilla）扎进牛背时一样的快乐和轻松。

这些精神容易餍足的人似乎并不曾意识到，两件行为都是在虐待动物，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起前者更加残忍和野蛮的是，后者是人驱使动物去伤害被人束缚住的动物。

中国的互联网看客们——通俗说来即所谓的“键盘侠”（keyboard man）、“评论人”（comment man）及“引战女”（troll girl）三位一体的存在——眼中的道德的定义和标准并不出自道德的界定本身，而更多地是出自他们的观感和认知水平，距离他们周遭世界越近的，他们对其道德与非道德的评判也就约敏感敏锐，我们将此称之为“道德距离第一定律”……

更吊诡的地方或许在于，他们的判断标准却又并不是恒定的，受时移势易人情冷暖利益立场等主客观可控非可控因素的影响，这个标准往往是不断变化着的，甚至有时候会出现这样的认知，“无以恶小而为之”成了“恶小，不以之为恶”与“恶大，不以之为恶”的奇妙混合体。

在道德的大纛之下，世界被划分为截然对立的二元：这边是天然正义的看客们代表并自矜的道德准则主导的大块，而另一边自然就是根本而纯粹的对立面，没有例外，没有余地，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于是，贴吧里的生意事关生死，于是他们关心；剪电线行为可以想象可以触及，于是他们关心，二者在看客眼中成了等量齐观的行为，而真正更加严重恶劣的某专门代理暴雪游戏的公司数以亿计的邮箱信息的泄露事件，则仿佛成了被吹皱池水的涟漪一般和他们毫无关系而被漠视——毕竟，个人隐私与数据安全离他们的认知实在太远了。

这条距离定律不止适用于道德水准方面，同样也存在于时间和记忆上，此谓之道德距离第二定律。

于是，看客们对创业者的剪电线纷纷理直气壮地批评并从中总结出当前社会道德沦丧、创业者人格卑劣创业环境浮躁浮夸等宏大命题，但是，他们似乎有意无意地忘记了一条创业的真理——高尚是失败者的墓志铭，卑劣是创业者的融资单。

微软和苹果显神通窃取施乐的图形界面，扎克伯格施小计稀释联合创始人股权，Uber 花大钱抹黑竞争对手 Lyft……月亮可并不总是国外的圆，中国企业岂能让白皮专美。

诸君忘了，当年 Google 涉黄事件背后不是被国内竞争对手故意下套了吗？诸君莫不是已经遗忘了当年能被某厂商抄袭是你的荣耀的传说吗？让我们再无聊地沾一下所谓二次元的光，难道诸君已经将 B 站当年如何在 A 站弹幕刷存在感的故事当做都市传说了吗？

问题来了，剪电线和欺诈、剽窃、官商勾结、构陷这些行为相比，孰大孰小？孰轻孰重？

到了今天，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上述公司在创业时的黑历史和污点。微软和苹果俨然做大，Facebook 正成为新时代的标杆，Uber 顶着共享经济的幌子招摇过市，让 Google 涉黄的虽然落魄却还是一家独大，抄袭别家的现在已然成为被众人叫“爸爸”的巨头，而那个被别人在弹幕里带节奏的二次元网站鼻祖网站现在早已经被 B 站逼到角落瑟瑟发抖，甚至乔布斯本人拒绝承认其私生女、和联合创始人的颉颃等不道德行径亦能被轻描淡写地笼罩在其信徒顶礼膜拜的偶像光环之下。

不妨让我化用某人说过的话——大公司和创业公司都是一样的，就像在树林里挡住阳光、吸取养分的橡树和其他小树也是一样的。

大家都已经遗忘了成功的大公司们——或者说在当事人和看客们故意的默契之中湮没在历史的旧闻堆里——那些所谓的不道德行径，创业公司的所有不道德、污点、丑闻和黑幕都会随着它们的成功而被人们逐渐淡忘，甚至还会成为后来人眼中的轶事传说、真性情、风格与个性一般的存在，这就是道德距离第三定律。

别逗了，成熟些！

我们而今并不是生活在一个真空的道德幻境里，而那些动辄站在道德高地上对别人指指点点的人往往亦不会审视自己，他们手中高擎道德审判之剑，仿佛要替天行道消灭世界上一切不道德的人与事，他们口中反复低吟道德的玉音，似乎以为如此这般就能净化这个世界。然而，正因为他们手中拿着武器，于是他们有持无恐强行将自己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加诸别人头上，正因为他们低头祈祷，便忘了抬头观察这个世界是如何运行的。

恰如恰如艾略特说过的那样的，“那一度活着的如今死了，我们曾活过而今却垂死”。创业就是一片苦难与挣扎的荒原，这里九死一生，这里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这疯狂而狂野的莽荒大地之间，没有道德可言，也不需要多余的道德准则，唯一决定生与死的规则只有法律和开放市场的自我调节之手。

历史和现实的经验告诉我们，任何动辄以道德为大棒束缚他人的道德原教旨主义者毫无例外都是道德恐怖主义分子，对这些人，我们始终需要抱着警惕和抵制的态度。如果我们相信市场经济及其自我调节能力的话，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道德谴责和批评，如果市场的参与者都认为剪电线不符合市场运行和法律的话，那么这样的创业者自然会被驱逐，从根本上来说，依靠道德谴责批评、行政等得市场手段去规范市场运作对市场本身来说才是最大的不道德、不尊重与最大的伤害阻碍。

那么，最初的那个道德选择题如何解答？

如果你是一个创业者的话，不要变换车道，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行驶，开足马力碾过那该死的五个小屁孩，碾过路上一切的螳臂挡车和魑魅魍魉，然后把剩下的交给市场和法律，让它们去评判和裁决。

这才是创业、企业和市场经济的最大道德。（本文首发环球管理网，环球管理网记者胡勇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