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黑料大起底

2013年到2014年期间，每当我收到老友丹·里昂（Dan Lyons）的邮件时都觉得很兴奋。他是一位资深科技记者，也是我的前同事。后来他离开杂志加入了波士顿地区一家营销软件公司HubSpot，但不久后他就发现这份工作明显不适合他。尽管创始人起初是想聘请他担任“营销人员”，但他的主管并不清楚该让他做些什么。他的强项是能写出一流的技术战略分析文章，而HubSpot流行的帖子却是“35个不可错过的免费下载字体”之类的文章。

而且，52岁的里昂的同事是一群聒噪的年轻人。在他们眼中，里昂是个怪老头。为了释放压力，他偶尔会将老板的一些无稽之谈，或者公司蠢事发给我。有几次他说把这些离奇经历写出来会是一本很棒的回忆录。我觉得他只是在开玩笑。

但里昂是认真的。在《颠覆三观：我在初创泡沫公司的不幸经历》（Disrupted: My Misadventure in the Start-Up Bubble）一书中，里昂点面结合地讲述了HubSpot的文化和初创企业的整体文化——在办公室打游戏枪，过度追求公司增长而非利润，年轻雇员天真地相信自己在“改变世界”，其实不过是在卖B2B软件罢了。

里昂还探讨了科技企业的年龄歧视问题。“这本书不仅关于HubSpot，”他写道，“（它）讲述的是当你50多岁时改变自己，开始新职业的感觉，特别是在一个对年长的人并不友好的新行业时。”里昂的办公桌没有配椅子，只有一个瑜伽球。一些男同事中午会聚在公司大厅比赛俯卧撑。他也是公司惟一不想在万圣节变装的人。

这种令人忍俊不禁且文笔精湛的回忆录是令人骄傲的一类文学作品：心怀怨恨的员工大爆料。它包括约翰·德洛雷安（John DeLorean）经典的非虚构类作品《晴朗之日你可以看到通用汽车公司》（On a Clear Day You Can See General Motors，讲述20世纪70年代汽车制造公司的衰落细节）以及迈克尔·刘易斯（Michael Lewis）的《说谎者的扑克牌》（Liar’s Poker，描述20世纪80年代在投行所罗门兄弟公司的生活）。

此外，还有根据作者真实经历写成的揭秘小说，比如劳伦·魏丝伯格（Lauren Weisberger）所著的《穿普拉达的恶魔》，作者曾做过Vogue杂志主编安娜·温图尔（Anna Wintour）的助理。此外还有莫琳·谢里(Maureen Sherry) 最近刚出版的虚构作品《开放贝尔》（Opening Belle），讲述的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前华尔街交易所的日常生活。

读者热爱这类读物的原因有三：首先，记者也许可以尝试了解实情，以局外人的身份讲述企业故事，但内部员工更熟悉事情的细节，能在更大程度上还原办公室发生的荒诞故事，这点无可匹敌。比如说，在《说谎者的扑克牌》一书开头，路易斯描述道，所罗门兄弟公司的CEO会在交易所来回巡视，偶尔和下属就美元纸币上的序列号打赌，赌金100万美元。在贝尔斯登（Bear Stearns）工作了12年的雪莉，描写了一个充满性别歧视和性骚扰的公司：男人在这里可以随意吹嘘自己的家庭，女性则被迫藏起家人的照片。书中的主角贝尔每天都要忍受同事的“咸猪手”和客户的骚扰。（瑞茜·威瑟斯彭将在原著改编的电影中出演这一角色）

爆料还是针对恶老板的一种报复行为，这点能引起我们的共情，因为大家都有被公司错待的时候。巴顿·斯威姆（Barton Swaim）颇受好评的2015年回忆录《演讲撰稿人》（The Speechwriter），记录了他在南卡罗莱纳州州长马克·桑福德办公室担任副手的经历。工作第一天，一位同事就对他说，“欢迎来到地狱”。这本书的确将桑福德（现任南卡罗莱纳州国会议员）描绘为某种恶魔——小气、邋遢、刻薄、不善表达和以自我为中心——在本书出版后，他才被爆出著名的5天“阿巴拉契亚山道登山”失踪事件，其实是在阿根廷搞婚外情。

演讲撰稿人

最后一点，这类回忆录能为那些偶尔厌恶工作的人带来一丝舒适和安心感。它是我们都非常熟悉的一种“艺术形式”——下班后的酒吧牢骚和抱怨的增强版。当你读到这些在HubSpot、Vogue杂志以及通用汽车等公司工作过的人所写的一面之词时，会不由自主地感叹：嘿，至少我的雇主还没差到这个地步。

无疑，里昂的一些悲惨经历也是自找的。他嘲笑同事并与之敌对，根本无心融入其中。HubSpot的CEO 布莱恩·哈利根（Brian Halligan）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赞扬了公司的年轻导向文化（“在科技时代，人们对经验和资历的评价过高了”），之后里昂在Facebook上发表了一篇关于年龄歧视的愤怒帖，在网上火速流传开来。

遭爆料的公司对此难以反抗，因为只会越描越黑。一些书中的主角试着大方应对。比如，安娜·温图尔出席了根据《穿普拉达的恶魔》改编的电影首映礼（走红毯时甚至真的穿了普拉达）。一些公司则选择恪守礼仪，就像我们在公共场所遇到有人放屁时所做的：假装一切如常。《名利场》前特约编辑托比·杨（Toby Young）写的抹黑回忆录《如何众叛亲离》（How to Lose Friends & Alienate People）出版后， 该杂志主编格雷顿·卡特（GraydonCarter）写道：“就算你其实很想掐死他们，但也只能装酷。”

而HubSpot的第一反应并非装酷。2015年7月，公司首席营销官因为试图盗取里昂的手稿而被公司开除——这事在媒体大肆曝光，还引发了FBI调查，无意间为这本书做了很好的宣传。（哈利根还因没向董事会汇报这件事而遭到罚款。）去年冬天，当我为本文采访HubSpot，问哈利根对《颠覆三观》这本书的看法时，哈利根回应并赞扬了公司文化，称该公司是很好的工作场所——只字未提里昂或那本书的名字。（牛文静| 译   齐菁 | 编校） 

丹尼尔·麦金是《哈佛商业评论》英文版高级编辑。

吉姆·科克（JIM KOCH）：我在读什么

《始于原因：伟大领导者如何激励大家采取行动》（Start with Why: How Great Leaders Inspire Everyone to Take Action），西蒙·斯涅克（SimonSinek）著，Portfolio出版社2009年出版

吉姆·科克是波士顿啤酒公司创始人，著有《浇灭你的渴》（Quench Your Own Thirst: Business Lessons Learned Over A Beer or Two，Flatiron出版社2016年出版）